那是2006年的初夏,在发生事故的矿井下,最后一名被困矿工快要绝望了。他的双腿被埋已有三天三夜,多次救援都未成功。如果发生二次事故,被困矿工和救援人员都会遭遇不测。郑晓贵下井时,接到的方案是“截肢保命”。
“我们聊了一会,那个矿工也明白不能再耽误,说自己有三个孩子,哭得很伤心。我说咱俩是本家,我会尽力保你周全。”作为共产党员,郑晓贵和队长让其他人都撤出去,把麻醉针、锯子、止血带放在一旁,站在积水中,开始了最后一次救援尝试……
郑晓贵和儿子郑义在矿山救护大队的合照。淮南矿业集团供图
今年69岁的郑晓贵,退休前在国家矿山应急救援淮南队工作了33年。作为全国首批7支国家救援队之一,这支队伍伴随安徽淮南煤矿的发展而诞生,1954年成立以来,队员们在各种事故中英勇逆行,抢救遇险被困人员4300余名,谱写一首又一首生命之歌。而郑晓贵与父亲、儿子三代人薪火相传,也成为国家矿山应急救援淮南队67年历史的一个缩影。
井下“逆行者”,向死而生
国家矿山应急救援淮南队,是国家依托淮河能源控股集团(淮南矿业集团)共同建设的安全生产应急救援队伍,其中坚力量为矿山救护大队,是一支历史悠久、英勇善战的队伍,郑晓贵曾是其中一员。
虽已头发花白,但肩背宽厚的郑晓贵仍然很结实,听说要接受采访,他很认真地拿圆珠笔在本子上写了一页纸,上面都是他能记住的重大行动。
“矿山救护大队要求比较高,第一条就是下过井。”1973年,在谢三矿工作3年后,郑晓贵加入了矿山救护大队,并在煤矿一线驻守,工作了一辈子。
由于父亲郑德岺是救护大队最早的一批队员,郑晓贵从小耳濡目染,对于下井救人有心理准备,可第一次直面爆炸事故,郑晓贵还是受到了很大冲击。
“1975年李一矿煤层爆炸,当时200多米深的井下有45人。我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事故,其他人都往外撤,只有我们往里面冲。”郑晓贵回忆,当时的巷道都是木棚支撑,发生爆炸后,救援环境非常差,救护队员身背几十斤重的装备,既要与地面指挥及时沟通,快速把人救出去,还要时刻保持警惕,以防二次事故发生。
危险随时都会到来,伤者又急需救治,黑暗与鲜血引起的压抑、紧张,至今都让郑晓贵记忆犹新。但好在周边救援力量纷纷赶到,经过3个多小时的协同作战,被困人员被全部救出。
矿山救护充满危险,从业33年,郑晓贵也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,有人开玩笑说“老郑命大”,但他说除了运气,还有严格的日常学习和经验积累。
“救援时最怕二次爆炸,遇到了怎么办?第一反应很重要。巷道也是风道,爆炸引起的冲击波会改变风向。如果井下的风突然一停,一颤抖,就要立即卧倒,因为第二次马上就要响了,那个冲击波和高温都是致命的。”郑晓贵说。
郑晓贵在家中整理当年获得的荣誉证书。 人民网 陈若天摄
黑暗中前进,点亮希望
2006年5月,郑晓贵即将退休。此时,矿山救护大队接到命令,安庆大龙山铁矿发生透水事故,他们要前往增援。得到消息时,郑晓贵没有犹豫,背上装备立即出发。
也就是在这次行动中,郑晓贵遇到了那名被困三天三夜的矿工。
这是最后一次尝试了,其他救援人员都离开后,郑晓贵和队长开始思考营救方法。
“得把被困矿工身边的水排掉,否则营救没法进行。”两人弯下腰,徒手在被困矿工身边围了一圈淤泥,内外隔开后,他们取下安全帽把里面的积水舀出。然后,郑晓贵把手伸进淤泥里,一点点探查情况。
被困矿工靴子里都是水和淤泥,双脚被牢牢吸住,同时靴子外面还有石头压着。郑晓贵扶着被困矿工,单膝跪在淤泥里,另一条腿全力蹬石头。几番尝试后,石头竟然被挪开了。
有了胜利的希望,郑晓贵钻到被困矿工胯下,用手摸索着托住矿工的脚心,在队长的帮助下用尽全力往上顶。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被困矿工的腿慢慢可以活动了,十多分钟后,他奇迹般地获救了。
“临退休还能救出一条命,值了。”郑晓贵说。
“人民至上、生命至上”“在黑暗之中给人以希望”,这是国家矿山应急救援淮南队的精神引领和优良传统。
郑晓贵的父亲郑德岺,是这支队伍1954年成立时的首批队员。那个年代物资紧张,虽然一家人生活艰苦,但父亲身为救护队员的自豪感,却深深印在郑晓贵心里。
1960年5月,山西大同老白洞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。接到救援通知后,淮南队立刻出动了32名队员。
那次救援行动,全国先后有来自安徽、山西、河南、东北等地的14支救护队参与。虽然有的巷道被标注“XX队已探险”,但包括郑德岺在内的老队员都提出要再看一看,必须对每一个可能生还的生命负责。
“一个已经被标记的巷道里,他们走了一段后听到了声音。那是一名被困矿工,黑暗中精神已经极度紧张,看到我父亲他们时,那人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跪地大哭,高喊‘共产党万岁’。”郑晓贵说。
郑义在模拟巷道里训练救援操作。 人民网 陈若天摄
三代人传承,不负使命
2001年,在新庄孜煤矿工作3年后,郑晓贵的儿子郑义加入了矿山救护大队,成了郑家在矿山救护队伍中的第三代。
“最初父亲是不同意的,他干了一辈子,知道这份工作的辛苦。同时,他也觉得我是独生子女,吃不了这个苦。”时年24岁的郑义心里不服气,在三个月的试训期间,一直憋着一口气,体能训练比别人练得多,操作技能比别人干得细,最终以优异成绩通过了考核。
在矿山救护的岗位上,郑义已经工作了20年,与爷爷、父亲相比,他最大的感受是变化,其中既有装备设施的更新迭代,也有煤矿安全形势的好转。
“就拿我们背的氧气呼吸器来说,我爷爷他们最早使用的是鼻夹式的,又重又容易脱落,供氧时间还短。后来我父亲他们开始用面罩式的,但一个大问题就是面罩容易起雾。现在我们的装备可以供氧四个小时,有可以喝水的管子,面罩上还有清理水汽的刷子。”郑义说。
郑义在模拟巷道里训练救援操作。人民网 陈若天摄
1954年,救护队伍刚成立时,训练设施都是队员们自制的。2013年3月,国家矿山应急救援淮南队基地投入使用,烟雾模拟演练室、地下模拟训练巷道、装备训练场等设施一应俱全,队员们在基地就可以进行井下实况演练和仿真培训。
多年来,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安全理念的提升,煤矿安全形势趋于好转,郑义对这一点体会也很深,“最近这10年事故频率很低,特别是2014年之后,基本就没有大事故了。”
郑义参加的上一次大型救援,是2014年8月,当时淮南东方煤矿发生瓦斯爆炸,他跟随队伍顺着皮带机巷爬到井下,探查巷道情况,搜寻遇险遇难人员,探测气体情况,直到指挥部下达撤退命令才出来。
如今,虽然出动频率降低,但作为一支专业应急救援力量,队员们都深知“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”,只有日常严格要求自己,关键时刻才能拉得出、上得去、打得赢。
“我今年44岁了,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训练,还要操作、养护各种装备。我的想法也很简单,就是希望在关键时刻,能再多救出一个人。”郑义说。
来源:人民网
郑重声明: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,如作者信息标记有误,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,多谢。